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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誰也別想傷孩子(2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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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致禮撩袍鄭重向蘭芽跪倒。

蘭芽忙起身相扶,疊聲說不敢當。

韓致禮卻堅持跪倒下去:“這一跪多謝公子替我韓家了卻一樁心事,叫家父在天之靈終可瞑目,也叫我仁粹大妃媽媽放下心來。這一跪更是要請公子代為轉達給清寧宮中的姑姑恭慎夫人……下官是外臣,無法進後宮與恭慎夫人見面,這一番信息只能拜托公公。”

蘭芽心下一動,淺緩說道:“大人和男丁不便進宮……不過女眷倒是尚可通融。尤其那幾個小女孩子,若進宮去當無大礙。又能為恭慎夫人帶去天倫之樂,想來不會有人攔阻。”

韓致禮聞言也是大喜,忙再深深施禮:“還望公子居中設法,下官和我仁粹大妃媽媽感激不盡。櫓”

兩人接下來又說起李朝冊立世子之事,韓致禮側面打探大明的意思。

冊立世子,從來不是李朝王室自家的私事,關系到朝堂之上的派別勢力的劃分和走向。時年明白韓家的意思,他們不想失去自家幾代來的地位,卻也不希望因尹昌年新近成為王妃而被坡平尹氏將韓氏的地位奪走覽。

可是相比於什麽朝堂之爭,蘭芽沒興趣知道他們各自的算盤,她只是更懸心那一對苦命的母女。

縱然為王所獨寵,縱然正位中殿過,又產下元子,又怎樣?那可憐的尹氏還是被廢,如今性命怕也難保。

縱然是王的嫡生元子,縱然已經被冊為燕山君,又怎樣?如今母親被廢,在那殺人不見血的宮廷裏失去了倚仗,倘若新王妃尹昌年再生下兒子來,他便連什麽都沒了……

蘭芽只垂首問:“前王妃尹氏,是因何被廢的?”

韓致禮楞了一下,沒想到遠在大明京師的少年太監,竟然會關心李朝後宮一個毫無背景且已經被廢了的婦人。

可是蘭芽問起,他不能不答,便將從前那副說辭又說了一遍:“廢妃尹氏善妒,身上常懷砒霜,遇王寵幸後宮,便賜下砒霜,將後宮鴆斃;更不準後宮產下王子。”

“後來,正逢尹氏生辰,以為王必定宿在中殿;可是沒想到王卻去了其他後宮的寢殿。尹氏妒性大發,奔去後宮與王吵鬧,且抓傷了王的臉,犯下大罪,以致被廢。”

“竟然是這樣?!”蘭芽聽罷,便是忍不住的一聲冷笑!

原來這古今中外編排紅顏禍水的故事,都只會編這一種情節麽?

聽聽,廢妃尹氏常懷毒藥,隨時準備毒死後宮和王嗣的一節,跟大明宮廷裏貴妃的那些罵名如出一轍!

至於什麽廢妃尹氏抓傷王的臉……天啊,他們真的當這王的宮廷如尋常百姓家?縱然獨寵,縱然身居中殿,可是有那個身在後宮的女人敢跟君王這麽鬧?

便是這大明朝寵冠天下的貴妃娘娘又怎樣,她敢打狀元,敢打她這個掌權的太監,可是你看她何曾敢真的對著皇上打的?

那些編排廢妃尹氏罪名的人,可當真當天下人都是傻子嗎?!

韓致禮被蘭芽的冷笑驚出一身的冷汗,楞楞望向蘭芽:“公公這是……?”

蘭芽只覺心寒。實則仁粹大妃跟廢妃尹氏的婆媳關系不睦,她早就知道。仁粹大妃不喜歡這個貧家的兒媳,早就看不慣兒子獨寵……至於什麽廢妃,什麽毒殺後宮的故事,向來與這位婆婆分不清幹系。

只是……算了,這終究是人家李朝自己的事,而且廢妃早已成了定局。

她闔上眼,想起那個與自己的孩子同生有緣,想起那個殷切邀請自己進宮想要求得庇護的可憐的女子,便輕聲一嘆:“韓大人我只想問兩件事:廢妃尹氏能不能活下來?”

“還有,新王妃是否已經有了兒子?”

韓致禮一怔,第一個問題回答得小心翼翼:“按說廢妃尹氏的罪已經由廢去妃位,趕回私宅而解除了。所以……當罪不至死。”

“那就好。”蘭芽點頭。

一個被廢去了妃位的可憐女人,縱然回到私宅也還是貧窮之家,沒人能依靠。若要她死,對於那些權臣來說簡直易如反掌。她只要韓致禮將這話帶回去,至少換得廢妃一條活命,也不枉今生曾經同生之緣、相識一場。

韓致禮已是脊梁溝冷汗涔涔……

先前見這少年太監為人隨和,還以為他是好說話的呢;這一刻卻一句話便直刺要害,幾乎已是猜到了姐姐仁粹大妃留子去母的用意……如此年少的太監,當真不容小覷。

於是第二句話韓致禮就回答得小心多了:“新封的中殿媽媽……至今尚未有子嗣。”

蘭芽一聽就笑了:“多謝大人,咱家明白了。”

後宮爭鬥,婆媳不和,夾在中間兒的王李娎一定最為為難。他無法違抗母親,無力護住自己心愛的女人,唯有用這樣無言的法子來護住唯一的真相——就算從上回分開,到今天也已經三年多,尹昌年竟然沒有過孩子;而且立為王妃也有兩年了,還是沒有孩子……由此可見,王對這個尹昌年究竟是怎樣的態度。



tang宮女人不少,卻只扶正了尹昌年,百姓會以為王獨獨喜歡她;可是一個男人若喜歡一個女人,尤其是以子嗣為性命的後宮,怎麽會遲遲不肯給她一個孩子?

李娎,身在王位的可憐男人,也只有用這樣的方式來無聲守住曾經對廢妃尹氏的一份愛意,守住對他們的孩子燕山君的一份疼惜吧?

原來這生在帝王家的男子,對於愛情,對於子嗣都是這樣的身不由己。大明如此,原來李朝同樣如此。

蘭芽便垂首抿了一口茶:“李朝號稱小中華,也奉行我儒家治國之道。按照我大明的禮儀,子嗣之位自然該是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燕山君身為李朝君王的嫡長子,雖然生母已經被廢妃位,然他嫡子的地位不可更改;退一萬步說,就算新王妃再生嫡子,燕山君也依舊還是長子。”

她放下茶杯,目光泠泠望向韓致禮:“所謂嫡庶有別,長幼有序,這是天理人倫,不可廢棄。韓大人,你說對麽?”

韓致禮面上一肅,忙拱手:“公公說得極是。”

蘭芽輕輕閉上眼睛。

這樣的選擇,跟仁粹大妃的利益也是一致:想燕山君沒有了母親,沒有了倚仗,仁粹大妃便可以王祖母的身份將燕山君控制在自己掌心。從而禁絕了尹昌年再生下兒子後奪去王位的可能,於是坡平尹氏依舊還得屈居在她清州韓氏的下位。

蘭芽不在乎那兩大家族的勢力高低,她只想盡自己的一點心意,護下那一對可憐的母子。

生在帝王家,不是自己能選;所以那孩子的命運,不該被這樣任意踐踏。

便如同曾經的大人、她的一雙兒女,以及……如今後宮的朱佑樘。

孩子無辜,誰也沒有權利去任意剝奪他們本該擁有的。

夜幕降臨,蘭芽身為主人,不方便留宿韓致禮和女眷,便將幾個孩子留下來。

恰好孩子們玩兒得正好,月月和唐寅他們本來也舍不得新夥伴兒離去,便借著這個由頭將孩子們都留了下來。

韓致禮也是懂事,明白蘭公子點給他的那幾句話——若要方便進宮去見恭慎夫人,這幾個孩子還是從靈濟宮這邊走,更不引人註目。

盡管太想將固倫直接摟進懷裏來,讓她晚上就跟自己睡……可是蘭芽卻還是得生生忍住。

忍了三年多,孩子都到了眼前兒,她若反倒忍不住了的話,那就可能給孩子帶來殺身大禍!

這靈濟宮裏裏外外,多少雙眼睛明裏暗裏盯著她,她不能有一句說錯、半步踏錯。

到了就寢的時分,她盯著空空的臥榻,呆呆坐在燈前,忍不住掉了幾滴眼淚。

然後才吩咐雙寶:“那位大和尚安頓到神殿去了吧?”

雙寶神色一肅,忙道:“安頓好了,公子放心。”

蘭芽起身,盯雙寶一眼:“我去瞧瞧。”

雙寶幾乎沒猶豫,便轉身去捧了一套自己的衣裳來。

即便是在這靈濟宮裏,公子想要去見人,也得換上他的衣裳、扮成他,才來得妥帖。

這是深深無力的悲哀,叫他自己每每想來也覺難過。他也明白公子的心,並非沒有法子解開這個困局去,只是——公子暫時也舍不得下了那個決心。

於是公子是能拖一時就拖一時,多希望到頭來終於發現都是自己猜錯了,那該有多好。

蘭芽穿戴好了,悄然出門,又去了前院的神殿。

上一回是大人帶著一車忠骨回來,而此番——卻是那個人僧袍寂寞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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